奔向諾努客元年

文\康世昊(綠色公民行動聯盟)

從2000年夏天開辦以來，北台灣的盛事──貢寮福隆海洋音樂祭，總是吸引大批民眾蜂擁而至，但10年下來，貢寮海洋音樂祭最初支持獨立樂界的指標性意義，卻似乎逐漸在連鎖企業的夾擊下變質；而貢寮人的故事，核四廠的爭議，也在節慶的喧騰與失去在地脈絡的包裝下，被大眾所忽視。

海音祭越來越像個剝削觀光資源的在地無創意型活動。不僅不曾告知當地沙灘生態如何受到核電威脅的訊息，也從來沒有正式告知數十萬的樂迷，大舞台後方的巨大方盒子工程到底是什麼？

過去幾乎每一屆音樂祭，綠色公民行動聯盟都會召集義工與關心環境的朋友到現場擺攤、發送文宣傳達反核理念，持續不輟，也曾經串連獨立樂團、樂手共同發起「愛音樂、救沙灘」行動，獲得許多音樂界朋友的響應。但是當貢寮海洋音樂祭不再是獨立精神的出口，更多只剩啤酒、星光和辣妹，而我們關心的在地居民行動卻未見恢復。

在這些刺激下，綠盟與關心環境的朋友，決定在貢寮當地自我運動化！

說自我運動化，因為在地活動的成功與否，將檢驗綠盟與地方自救會以及鄉親的互動關係。今年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和苦勞網鐵馬影展小組，決定這樣開始：辦一個更貼近貢寮人文精神與社區歷史的在地藝文活動──貢寮諾努客（No Nukes編按：即「不要核能」）音樂會、影展與在地市集。

類似的構想，可以回溯到更早期我們在貢寮舉辦過的社區文化營造、走燈節、青年返鄉座談以及去年的貢寮農漁體驗活動，甚至也可以連結到1003事件後環盟學生會曾經在澳底舉辦的晚會。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創造一個個便於地方居民擴大參與力量的社會聯帶／團結型活動。

值得慶賀的是，這個首年度的宣傳文宣(主視覺)，竟然就意外接洽到當地反核幹部的子女的投入。文宣鮮明的圖案設計，出自自救會最積極的福隆阿瑛姐的千金，她在台北某咖啡館的小型展覽上意外被綠盟支持者發現，經過聯絡邀請後，才知道原來是那個我們看著她長大的小女孩所創作。

另外，我們更驚喜發現在今年海祭現場，竟然也出現另一股非綠盟製作的反核KUSO文宣，張貼在車站以及海水浴場的廁所裡，KUSO宣稱台電已將海音祭改成反核搖滾。我們驚喜這些自發行動的發酵！因為綠盟始終不放棄協助當地幹部的目，的就是在等待這一刻──地方組織內部的再生產與擴散。

受此鼓舞，謹以以下的創作，紀念這個大膽的在地藝文行動的開始。


沙


請別用歧視的眼光看我

我是無辜的移民工

海潮 曾經臣服於我的慣性

抓漁仔 更與我舉杯相惜

政變的那日

抽砂海管無情搬移我珍愛的孕育地

於是我無處可去 等後綁架與叫賣

搬運者操著泰語、印語

世界大同－盡是受剝削者的參與

你我心知肚明

新秩序裡已沒有心甘情願的自然韻律

請別用歧視的眼光看我

官署冷氣房滿佈我身影

鑲嵌 炮製

橫躺在技術士的狡猾報告裡

演出荒唐肥皂劇

計畫費用－無數個千百萬台幣

我無意詐騙 但時代騙術更有真理

銀子即沙子 別怪我有人不得歡喜

請別用歧視的眼光看我

如今我是樂手 躺在福隆彎起的手臂裡

歡迎天真客的蒞臨

他們湧入 踩跳 匆匆離去

看 大舞台後方矗立核電方盒

是死亡與歡樂的交叉鄰近

我的表演與他們的風險連成一氣

沙子及銀子 僅存無意義




旗

昨夜裡我爬上電桿身 決定

在未來歲月裡繼承家業

但家道衰微

我們回不去往昔 滿路迎風招展的美麗

斜眼鄙視身後巨大方盒

方盒的主子繼續狂暴噪音 試圖震落我的正當

多年了如此 也算是和平共存

但嚐鮮行人請聽我忠告 這片土地沒有正義

桿下 耆老顫顫著撫摸旗上傷口

手上盡是灑落 無冕王粗魯丟擲的唾液

碰不得呀 我喊 千百人已陷落失智之地

孩子掏出褲中零角 展出新的貧瘠

不哭 這只是無力者的無力

是給我買個新布 亦或 給自己買個安寧

我說歇息吧

或許音樂祭後的色彩 還夠塗抹一幅創世紀

到那時 鄉人們不止插旗

還要教導執政者 如何進行革命！



人

衰老在病床裡

我記憶中的行動 靠無止咳嗽 傳遞

冰冷的氛圍 召喚久候不進

孩子 你們在哪裡？

火大每個人 都在自己的格子裡 嘆氣

見不著共同信仰的同志 努力

我不再言語 但無邊法壇上

神明仍屹立

去吧 建醮 起轎 再請教

媽祖 菩薩 請靈示

吳仔放下手邊便當 隱入造反人群中

他忍著苦痛 深暗的病灶竄入血液的奔動

癱瘓是一塊束縛的腦部 他被官員宣告沒有能力和認識

外領知識已奪權 控制現代生活通關票

萬人膜拜的媽祖婆 您是否也得買張門票

才有格 進廠區 聽專家們賣膏藥？

那麼 之後能否請您開示

核能發電到底 是邪魔還是歪道降世？

媽祖 菩薩 請靈示

海洋還要帶我們哪裡去？

老幹凋零 後世代該找什麼譜回應？

李太太四處行 彈出不熟識的鄉親曲

不解 弱女子孤單身影

新運動正待失聯伙伴肯定

如果這就是諾努客精神

我已同意！


p.s.
「沙」主題的聯想是因為核四重件碼頭如何影響海沙漂移、福隆沙灘的沙如何人工移植，台電始終是挾其財力生產出一個個沒有說服力的報告。



「旗」主題是有感於鹽寮反核四自救會自2000年後力量大為減弱，但月前造訪當地，意外發現新的反核旗幟又插上核四工程周邊道路，也因此聯想到「人」這個議題以反映貢寮鄉親卑微地抗爭著，面臨如何摸索未來反核方向的反省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