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拂三貂灣 白浪逐沙灘
路的那邊是反應爐 煙囪擋住海岸
坐在門前的矮牆上 一遍遍懷想
也是黃昏的沙灘上 有著腳印兩對半
那是外婆拄著杖 將我手輕輕挽
踩著薄暮走向浪花 童年的三貂灣
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 消磨許多時光
直到核四建在我倆回家的路上
三貂灣 三貂灣 貢寮的三貂灣
童年的記憶不再美麗
陽光 沙灘 海浪 比基尼
還有一座核電廠
第一次聽到這首由澎湖灣旋律改編而成的三貂灣,是在7月9日的諾努客之夜NONUKE PARTY上,麥克風、吉他、琵琶和手鼓,對著派對上士氣高昂的200人;第二次聽到,則是在今年貢寮海洋音樂祭的小舞台前,搭配即將爆炸的核四廠紙模 型、偽核廢料桶、台下傻眼的觀眾、緊張焦慮的音樂祭承辦單位,外加蠢蠢欲動的警察。第三次聽,7月16日,來到澳底夜市,阿公阿嬤爸爸媽媽小朋友、隔壁擺 攤的阿伯阿姨都來了,就坐在離走唱隊樂手們沒幾步路的凳子上聽歌,聽那唱的正是貢寮人自己的故事的歌。
提著自製的核廢料桶、彈著樂器唱著歌,諾努客走唱行程第七天,大夥來到小小的澳底夜市遊起街來,邀請大家來聽歌、唱歌和聊天。(攝影:陳詩婷)
座無虛席的「反核舞台」就在澳底夜市的一角,阿公阿嬤、大人小孩都是舞台上的一員,有人專心聽歌、有人跟著唱,有人在和走唱隊的成員聊天。(攝影:陳詩婷)
這首三貂灣,是諾努客走唱隊的創作,而走唱隊,大概是今年諾努客(NO NUKE)行動中耗費大部分時間和力氣的一項。從福隆、卯澳、馬崗,再唱到貢寮、澳底、龍洞及和美,為期十天,一路走遍貢寮鄉。
不同於去年諾努客以露天電影院及音樂會作為活動形式,談起這次規畫走唱隊的想像,「比較期待這是一個細緻的過程,訪調的性質很高。」諾努客成員吳其 融說,包括自己和其他部分成員,在走唱開始前先來貢寮住了快一個月,為的是與地方建立更深刻的互動,儘管那很困難。他說:「我們想聽見居民說出他們的話、 也希望尋找對話。」
反核四運動,十幾年打下來,是多浩大、多漫長的一仗,在這樣一個有著悠久的社會運動歷史的地方,人們至今對於環境、政治的想像是什麼?為了問這個實 在不好問的問題,吳其融說,走唱隊希望能「用音樂承載過於悲傷的情緒」,走唱本身就是創作、也是訪調、尋找對話的過程。要尋找的,其實是在「反核」兩個大 字底下,各式各樣的聲音,或來自老漁民、年輕一輩,或出身當地的核四基層員工、外地來的高層員工,甚至是貢寮的新移民女性人口,在核四大煙囪之下,對於這 片土地的感受與想像。
問大夥這幾天在貢寮看到、聽到什麼?「不一致的態度」和「矛盾」是我得到最多的答案。大夥說,有的人一聽到「反核」就態度冷淡,有的話匣子一開就聊 很多。走唱隊成員裴立農聊到,前幾日遇到一位年約三、四十的核四員工,談到發電廠的狀況,「就是很矛盾,他也坦承說,整個系統,政府都選最低標準、最便宜 的。」
其實,當地人多少都曉得核四工程問題,認為核四根本「蓋不起來啦!」這樣的聲音也存在在貢寮地方上,外地人不會比他們更清楚,核四目前的狀況,是還不到系統測試、光在單機測試就出一堆問題。
然而不可否認,這麼個問題一堆的工程也提供了貢寮部分(儘管是暫時)的工作機會,因為擔心失去工作,許多知情的內部員工便不願曝光。畢竟,台電核四 施工十幾年下來,本地產業下滑的問題,還是貢寮人要面對,重件碼頭影響漁獲,損及貢寮地區整個近洋漁業是擺在眼前的問題。「希望可以找到能夠繼續存活下去 的在地產業,那個自給自足的想像是什麼。」發起諾努客、長期經營反核四議題的綠色公民行動聯盟,也正是在這樣的期待下,從前幾年開始慢慢進到貢寮地方上去 經營社區,做環境教育、生態假期、能源工作坊,譬如今年春天剛舉辦的諾努客農庄就又是一個嘗試。
這個過程也意味著提供更多的資訊管道,畢竟台電施行「資訊透明、公開」的結果,是光在核四附近的貢寮居民中,有大概五成左右的人,至今都還不曉得廠 內這幾個月試運轉以來,已經發生過好幾次的起火事件。甚至,前面提到那位在核四工作的大叔,跟走唱隊閒聊時提起大埔農地徵收事件,「龍門也是三代都住在 那……」原來,連核四員工都已經知道,龍門有60%左右的土地很可能被徵收,拿去蓋旅館、搞風景區,而田寮洋濕地也將規劃成住宅區、公設用地,地被徵收的 人就搬過去。走唱隊說,這件事問起龍門人,卻幾乎沒有人知道。
這個沒有什麼人知道、卻已經在著手進行的計畫,其實早在今年三月一日就由經建會通過,名為「改善庶民生活行動方案-促進東北角海岸地區土地利用暨景觀風貌改善興辦事業計畫」,採 跨區區段徵收,計畫範圍包括和美、澳底、福隆地區部分景觀保護區及農業區土地,面積達404.74公頃。計劃書上的摘要倒寫的很白:「本計畫係為解決東北 角風景特定區之景觀保護區範圍內私有土地使用受限,及提供觀光產業發展所需土地」、「本計畫除可解除民怨、將東北角變成風景區外,並可將重新規劃的土地興 建旅館,進而發展觀光產業,造成多贏的局面。」
看著這些,原本我覺得很悲傷的三貂灣歌詞都沒那麼悲傷了,因為謊言比真誠悲傷太多。若如走唱隊所說的,音樂可以承載過於悲傷的情緒,開啟人們對話的可能性,那麼是不是也有什麼能承載一下過於貪婪的人性,開啟人民和政府對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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